第六十七章_民国锁婚:季少别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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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陶正礼正义执言,陈警长望的是要员的侧面,探的是他缄默不言的神色,自己不会造次失口,沉吟不语。

  陶正礼很明了世情,他除了说国法大义,更继续道:“各位天门山的帮众们,想你们很多人也是苦出身,家中亦有妻女兄弟姊妹,倘若是你们的亲人被强买强卖,他们从此不得不和你们骨肉分离,我以为这正是人间惨剧,你们想想这种情景心不痛吗,不觉得悲愤吗?况且,自我了解我陶家这桩生意以来,闵舵主经手的款子都入了自己腰包,并没有为贵帮创造多余的收益,这一点我这里有台账,想陈警长你若能立案侦办,必定一查就清楚。”

  这席话既有煽动众人心的效果,也有激怒帮众敲边鼓的作用。果不其然,季远凝则在人群里故意鼓噪道:“岂有此理,请求陈警长能查清事实。”

  “对,必须弄清!我们需要交代!”季远凝带了头,跟风者自会出现,帮里人纷纷表态,一时间群情激奋,为闵舵主鸣不平的,也叫嚷起来。

  陈警长见局面躁动,见那位要员的面容冷下来,他揣测“天心”,这时候起身大手一挥:“都不要嚷!安静!既然陶大少手中有证据,又能说出条理,本人接下这个公案。即刻开始调查,陶大少你尽可以呈上物证。”

  说着还不够,又唤来手下警士把首要嫌疑人池三爷拿下。

  池三爷到底斗不过陈警长,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由警士带了出去。陶正礼远远望见季远凝,和他微笑一下以示招呼。季远凝见陶大少借外力轻巧化解一场干戈,他眉宇间不禁松快下来,他给陶正礼还礼时总觉得对方眼神里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得意,季远凝想不透,亦没时间给他多想。

  池三爷一走,闵舵主丧礼无人主持,场面混乱。尤其是闵舵主的家眷们,哭哭啼啼者有,木然呆滞者有,而帮众们反应不过来的也有,闹闹嚷嚷交头接耳者更多。

  这时候季远凝走出来,对三位大爷一躬,提议道:“以辈分和年齿论,眼下帮中唯有莫五爷可以服众。不知两位大爷意下如何?”

  莫五爷瞥了一眼季远凝,后者恭恭敬敬,躬身聆讯。韩四爷一向公道,和马二爷交换个眼神,他主动言道:“帮中不可一日无主,小季说得对,眼下老五你暂时主持帮里事务不要推辞了吧。”

  莫五爷自然要客套些许,马二爷捋捋胡须:“老五,闵舵主的丧礼还要继续,先把这件事办好吧。”

  于是事情顺理成章,房顶上傅石接到邢涛的暗号,解除戒备时,他才发现手套下的手,不知何时涩了,放松下来后一阵阵潮潮黏黏,好不难受。

  陈警长接着在陶正礼指引下,带队到陶家商号,去寻陶老爷。坐在檀木桌后大班椅上的陶老爷,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陶正礼会带着警士为了这件非法生意而来,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陶正礼会不顾多年养育恩情反咬他一口。

  “陶老爷,跟我们走一趟吧。”陈警长全副武装,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爹,这生意伤天害理,做不得啊。”陶正礼还在一旁痛心疾首的样子,打算劝陶老爷向善。

  陶老爷心中暗恨一声,他哪能不明白,这个狼崽子终于恩将仇报了。他后悔已经来不及,是自己轻信了他。陶老爷之前根本无法信任他,只因陶正礼打了好几个漂亮仗,他抢了薛家的矿产投资生意,而且本金都依靠银行贷款,无本万利,更答应自己放弃女戏子,联姻薛明柳,每件事他都没有忤逆自己,表现得乖顺唯诺,甚至放下姿态小心卑微。

  在陈警长预备带走他时,他心知自己完全被狼崽子蒙蔽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甩过手杖,像以前一样打他。

  他就是这样想的,刚举起拐杖。陶正礼早有防备,三两步跨步上前,直接扭住陶老爷颤巍巍的手腕,他提起唇角:“你还想打我?凭什么?你仔细看看我额头上的伤痕,这道疤是去不掉的。我永远可都记得,你是如何下了狠手面对我求饶都不停。”

  陶老爷目光触及,那是条深长疤痕,虽然并不损减陶正礼玉树芝兰的风貌,到底凭空多了一丝凶狠。他眼里浮现的,就是一头嗷嗷舔舐伤口目露凶光的狼,他原来只把他当作了犬,但现在终于明白,犬能养出感情,狼养不家。

  陶正礼见陶老爷眼中只有嫌恶,连一丝温情都感受不到,他冷哼道:“你把陶家商号交给我,只是让我帮你看宅护院,等二弟三弟他们长大,你会剥夺我所有的东西,一点不留,甚至不念旧情。是吗?我知道你一直有这个计划。就连把陶家这桩机密生意交给我,不过是为了陶家洗白,出了事情想的是拿我顶罪。这所有一切我都清清楚楚。你说,我该叫你一声爹吗?你不顾念我娘,那是你们当年恩怨,我可以不闻不问。但我绝不能允许自己的父亲,算计到我自己头上。”

  “所以你还自己成立了泰禾商号,故意与我陶家商号经营一样的东西,甚至撬走客户。”陶老爷补充道,他一双泛起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陶正礼,只恨眼光不能杀人割肉。

  “爹你说得对极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和你陶家脱开的方法,唯有隐姓埋名自己重新成立商号。我已经做到了,爹你放心去吧,陶家商号的名声不日自然转移到我泰禾。你不用担心后继无人。”陶正礼起先是微笑,紧接着大笑,笑靥挂在他脸上,格外动人。

  “你这个杂种、杂种……”陶老爷看得毛骨悚然,自己也知道陶家气数不妙,他大声骂着。骂中带着喘和咳,他大概老毛病要发作了。

  陶正礼没有像以前一样给他拿药,眼睁睁看着他病痛发作、呼吸急促。然后由缓过气的陶老爷被警士们带走了。陶正礼一直只是看着,似乎这椿事情于己无关。

  就在陶正礼扬眉吐气时,林宁终于把医生开的几副药喝完了。中药汤子一向苦得很,抿嘴皱眉闭眼都不行,她不得已捏了鼻子,耗了足足上十天,喝着汤药的同时,她觉得自己身心亦好了许多。

  林宁感觉自己变更加柔和了。她会记得她肚子里有个小生命。常常和他说话。有时候她会不经意对宝宝谈起孩子父亲,她还是记得他好的一面,夸“宝宝,你爸爸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可是季园里独当一面的大先生哟。”

  说着说着,自己没来由鼻子一酸。

  正在她拿帕子擦眼泪的时候,最后一碗汤药被下人们盛了上来。棕黑色的汤汁散发着浓郁的苦,不需要看,远远端来老远都闻得到苦味。喝药时林宁随口的问,问出了明天必须离开的确切讯息。

  她准备回江城,这次是真真实实要走了。若说她没有一点留念云城,不切实际。不论云城给她留下的是美好抑或是苦痛,她都忘不掉这座城。

  她去给陶母拜别。她不想不辞而别,她特意去里间和陶母告别。

  “林小姐你要走?”陶母的话音刚落,但是林宁听得出来,陶母只是探问没有惊讶。

  “是的,叨扰陶同学这么多天,让他为了我费尽心思求医问药,我心不安。”林宁恳切道。

  “你一个人带着身孕走,可不行。我身边有个丫鬟二萍,做事情稳妥,你带着她也好相互照应。”陶母道,说着就唤二萍来,交待她以后就跟着林小姐了,好好照顾云云。

  二萍低头应了。林宁望着她简单问了她年纪,愿不愿意跟着去江城几等个问题,看她点头让她下去休息。

  其实陶母最关键的,是打算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去谋生。陶母说:“林小姐,你出来得匆忙,什么也没有带,外面吃穿用度一应都要开销,你把我这点心意带上。到哪里去钱必不可少。”

  林宁有些推辞之意,陶母不让,望着她收下自己送的银票,心头宽慰许多,皱纹似乎都舒展了。

  道完别,走之前林宁还有个想法,那就是和张慧清说说话。

  她马不停蹄去找了张慧清,最后一次在池座里听了场《辞店》。台上唱念的张慧清,字正腔圆令她只觉得听她的戏是自己的享受。

  快散场时,林宁等她在后台。张慧清下来捧花望着她,有些惊异。

  “要喝水吗,我让唐小柒进来倒。”张慧清主动开了口。

  “慧清,谢谢你。我要走了。”林宁摇摇头,“我来和你道个别,你是我在云城最好的朋友。”

  “林宁,你不怪我?”张慧清见她在灯影下微笑,自己心下不镇定起来,“其实,我很羡慕你,林宁。”

  “真的很羡慕,很羡慕。”张慧清坦白道,“我相信你懂的,羡慕从来伴生着嫉妒,我嫉妒你能轻轻巧巧得到正礼的爱,而我也认识他很久了,我也想和你比拼一下,得到他的爱,我输了,输给了你。

  所以我羡慕你,也妒忌你。因此我做出了一件有愧的事情,你在玉溪庵时,我没有把你活着的消息传出来,是我的私心,我现在说出来,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我们还是朋友。”

  “我不介意,慧清。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毫无芥蒂,成为知己,有一个前提,大概就是她们不会相遇同一份感情。否则总存了比较之心,慧清,我理解你。我希望我走后,你能把握住陶正礼,他很好,可惜我和他终究晚了一步。”

  “你原谅我吗?”张慧清听了她的话,放下手中的花束,走了过来。

  林宁上前握住她的手:“当然。你是我云城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你和陶正礼,有无限的可能,不要让自己后悔。”

  “谢谢你,林宁。”张慧清抱住了她,抹去了眼角流下的泪,和着油彩,一颗颗五彩斑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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