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绣帷垂,梦长君不知_盛宠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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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绣帷垂,梦长君不知

  “陛下,蒹葭殿的宫女传话过来说,陆妃娘娘不知怎的动了胎气,请您过去看看。”

  黍离一边伺候着萧祁玉更衣一面小声地回着话,他也没什么把握,但最近陆家炙手可热,大可以卖个面子。但他左右瞧着皇帝面无他色也并不敢多言,而且这可是在云深不知处的地界。

  萧祁玉侧目看着寝殿的方向,“太医可去看了?”

  “去了,淑妃娘娘也得了消息过去了。”黍离忙跟着萧祁玉往外走。

  原本已寂静的宫闱此时灯火通明,最是热闹不过的非蒹葭殿不可。此时的云深不知处却随着萧祁玉的离开逐渐黯淡在层台累榭之中,殿内的人似乎早已察觉这一切,朦朦胧胧间睡得极不踏实。

  羽林卫在蜿蜒的宫殿内巡视,一个黑影疾如旋踵地躲过一队人马,越过宫墙,直奔后殿。

  “谁——”

  来人出招及其迅速,采薇猝不及防,换往日绝不会三招都不敌。

  “你懈怠了。”

  沉声如玉环鸣,戴着面具的身影走近了采薇才看得真切,忙跪下行礼,低声道:“属下该死。”

  “退下。”

  来人轻车熟路地便探身进了寝殿,殿内熏过鹅梨帐中香,双手紧握成拳,定定地站在塌前纹丝不动,好一会儿才松开手。被褥内传来低低的抽噎,嘴里零零碎碎地念着。

  “外公,卿卿——”

  卿卿。戴面具的人怔了一下,跻身进榻上,双手不自觉地环抱着缩在角落的人,即使知道她已经是他名副其实的妃子,即使知道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可见着那人弃她而去,他心里的愤恨只是更重了。

  手掌的温热摩挲过腹部,来自本能的警惕驱使着云卿有了防备,睡意朦胧之中意识开始清新,因为她知道萧祁玉的味道不是这样的,也不是其他妃子的脂粉气息,嗅觉是不会骗人的。

  敌不动我不动。、

  她只佯装入睡,那人的手没有一直停留在她的小腹,她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一半。室内安静极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头倚在她的颈窝,温热的气息透过寝衣传到他的肌肤。

  云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声有节奏地跳动。采薇在外边守夜,宫墙内还有内监上夜,宫道上有羽林卫巡视,这个人竟然能够躲开重重守卫直奔她的寝殿。到底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曹云卿。”背后的人冷笑了一声,云卿正自纳闷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没来得及思考,眼前便是一黑,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被褥包裹着云卿,随后一跃上了宫墙。

  一阵头晕目眩后终于停了下来,云卿轻轻一蹭便把遮住自己的被褥一角蹭落,目之所及的画栋飞甍,从这个视角来看,难道是在宫墙?云卿侧目,光影之下是一副遮住一半脸的面具,鬓发随微风吹拂过他冷冽的嘴角。

  “醒了就好好看戏。”喉结一起一伏,说出来的话不怒而威。

  这副面具她见过,正是那日入律台宴会出现在北国使臣之列的。他不是早随来使回北国的吗?容不得她多加思考,一袭明黄和淡绿便已映入眼帘,“你到底是谁?到我来这里有何用意?”

  “怎么?不敢看?”

  即使云卿别过脸去,余光里萧祁玉和陆妃在软塌上的亲昵一览无余,丝丝不落地全进入她的眼里,原来她不是在做梦,而是他真的去了别宫,即使那个女人也怀着孕。

  她以为她可以接受的,只要不出宫门不接世,她就可以掩耳盗铃。如今,萧祁玉看陆移芳的眼神那么温柔,温柔地让她妒忌,温柔得让她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笑话。

  那日之后,云卿没有问萧祁玉那日为何留在蒹葭殿,萧祁玉也并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解释。萧祁玉依旧频频来云深不知处,云卿依旧微笑着,他问什么便答,不问,两人之间便是沉默。

  桃花落尽的时候,萧祁玉封了温莳萝为皇后。云卿知道了也只是无愠无喜,前儿温清卓过来,说二舅舅和三哥哥要回京述职,她就只盼着了。

  “娘娘,要不去宫外走走吧。”采薇见着自家主子郁郁寡欢的样子小心地提议,毕竟母亲都不开心,孩子又怎么会健康呢?

  抚着琴弦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云卿看着满目的苍翠,视线望向高处澄澈的晴空,“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此时的春光,宫外定然是比宫内好的。”

  但若要见那个人,她又是不愿的。

  “扶我去花园走走吧,那儿的花也不差,这会子想必更甚。”云卿的眼角闪过一丝凌厉,之绣等人只是开心并未察觉有何异样,她二人欣喜若狂的样子唯有过年获重赏之情状可比拟。

  连月以来,云卿一直以有孕行动不便作为借口闭门不出。即使这样,也有人想尽办法把皇帝对谁谁的宠爱等消息传到她的耳中。坐在辇轿上,手指摩挲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直到了御花园,才下来徒步赏花。

  亭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云卿站在远处,在百花丛中的正是萧祁玉,正巧他也看了过来。云卿远远行了礼便绕向了别出。没有人注意到皇帝的不自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反是另一个人,趁云卿转身之际,她亦起身。

  “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吧?您怀着身孕,走太久会累对小主子也不好。”之绣不忍心地劝着,一面怨怼地看向采薇,怪她出的馊主意,才让原本就伤感的主子看到这一幕。

  “无碍,花园里的花都开了,逛逛再回。”云卿莞尔,“你们都别跟着了,采薇你去取绿绮来,顺便拿些鱼食儿,到池西去逗鱼。”

  采薇高兴地去了,只留了之绣和内侍小海在云卿身边跟着。之绣看云卿一切正常,眼里还有喜色,便放开了心,小海也一直说些故事哄云卿开心,三人也算有说有笑。

  “既怀有身孕,贵妃娘娘何苦出来走动,在宫里安心养胎不好吗?”听闻有声音从背后传来,云卿转身,正是一副娇艳若桃李的面孔,熟悉得不得了。

  云卿不屑地扫了她一眼,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便要离开。陆移芳不依不饶,伸手挡住云卿去路:“怎么,你还心存侥幸,把自己当成陛下心尖儿上的人?曹云卿,你可别笑死我了。不,你是凤扶遥。”

  “陆移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你绞尽脑汁地试探不就是想让本宫对陛下失望从而死心么?没了本宫,自然还会有别人,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貌美如花一般的女子,又何必做这些不痛不痒的事?”

  云卿冷笑,作势便要离开。但云卿的话却像一根根针扎进陆移芳的心,触碰了她的神经。

  “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自以为是,孤标傲世看不起任何人的样子。”陆移芳突然狠厉起来,直把云卿紧紧逼得靠在池边的白玉栏上,声音尖锐得像快要把云卿吃掉。

  云卿云淡风轻地注视着她的眸子,“每日对镜梳妆之际,你可曾察觉到你眼下的乌青?陆移芳,你输了。本宫从未和你计较过,但你一开始就输了。”

  “你闭嘴——”陆移芳被激怒了,满腔怒火,睚眦尽裂,抬手便掐住了云卿的脖子,之绣等人早已被陆移芳的人钳制,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

  不一会儿,呼吸不畅的云卿便满脸通红。

  陆移芳越是用力,她脸上的笑意越甚,在瞥见转角露出一抹玄色时,云卿用尽全力踢了陆移芳一脚,借势往后一仰,整个人跌进太液池。

  那一瞬间,她看见陆移芳大惊失色的脸,她也看到了狂奔而来的玄色。

  是的,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她特意支开会水性的采薇,特意让皇帝看见自己,特意在池边久留以待鱼儿上钩,在跌下水的那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前世,站在悬崖前的那一幕,她这一生,似乎总是和水过不去。

  她才二十出头,却已经太累太累了。

  回想这些年,她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她腹中的孩子,那么小的一个生命像一粒种子在她的腹中,她能感受到他在一点点长大,她越来越舍不得。但她也更清醒地不想她的孩子一生下来像她一样不自由,任由人摆布。

  对不起,宝宝。

  如果你一生下来既没有母亲陪伴,也没有父亲疼爱。与其在这朱墙内受尽委屈,不如从未看过这世界。希望来生,勿入帝王家,你可以投胎到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相亲相爱的家庭。

  这一生,她想要得到的始终没有得到,纵有万千宠爱和百般庇护,她这一生依旧不自由。年少时和容澈的初见,佛音禅寺和萧祁玉的相遇……后来的种种,是是非非,错错对对,恩恩怨怨,不过是抱着那丝痴念,越陷越深。

  终究,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不如初见,何若不见?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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