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_八零之有间小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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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邵女走进堂屋的时候,翟明翠正坐在桌前长吁短叹,德福也在一旁坐着,看见邵女回来了,连忙问:“给你大姐说了?”

  “还没。”邵女说,“也不算是没说,就说提了一下,想让我大姐探探姐夫的话,她探完了,我们再说下一步怎么办。”

  “哎,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你刚走没多久,电话就来了。说是找煤厂第二生活区的张德凤。德凤那时候还没去上班呢,听到有人打电话找她,还纳闷的不行。”翟明翠苦着脸说起来,“赶紧去接,说是被酒厂录取了,明天一早让她去报道。这不,下午电影院的班都没去。”

  “被酒厂录取了?”邵女看向德福,见德福对她点头表示确认,就说:“怎么这么巧啊,又是酒厂?”

  “不是以前乡里那个了。”德福说,“我去打听了一下,就在市里,还好,不用下去。”

  “那你的意思是让德凤去?”翟明翠立刻转身看向德福,“让她去酒厂上班?”

  德福看向他妈,“是去酒厂上班,怎么,她不能去?”

  “那酒厂哪里是女孩子待的地方啊。要搬酒糟,弄粮食,都是男人干的活。你觉得你妹能干的了?”

  “妈,话不是这么说的,既然酒厂招女工,肯定就有女工的作用。如果都是男人干的活,只招男人好了,干什么还招女工?都是拿一样的工资,就为了招了她们什么都干不动?”

  “那……”翟明翠不想打蹩,话是听心里去了。

  “就像咱们煤厂,不一样有女工?不下井,不干活,但有更精细的活需要她们干。咱们厂的被服车间,那不都是女同志?”

  德福这一点说到点子上了。工人天天穿着工装,又要碰到机油什么的,一天下来,衣服就全脏了,有的还破了烂了。总不能拿回家随便补,都一个个戴着补丁来上班,还是五颜六色的补丁,那完全不像样子。还有下井的队伍,都要准备很厚的衣服,特殊工种特殊对待,每个井的要求又都不一样,所以煤厂后来慢慢延伸出来一个车间,专门搞这些的。统一回收就工装浆洗缝补,再给各井队准备冬装和棉被,都是女同志,是前线工人的老婆、或者孩子。

  翟明翠自然也知道这回事,耐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大儿子说的也没错。

  她抬眼看向邵女,“大儿媳妇,你说呢?”

  邵女言辞恳切:“妈,如果换做是东东长大了,我一定也会为这样的事苦恼。天底下当妈的心都是一样的,我能理解你。”

  “不过,妈,你想过没有,人家酒厂点名了要她,那就是看上咱们德凤了。你如果不去,换了其他厂,这市里就那么小,传出去,就是挑三拣四,小姐做派。还有就是,换到一个不器重你的地方,何不如在一个看重你的地方工作?我觉得,既然酒厂下了通知,那不如去做。现在不是咱们挑肥拣瘦的时候,是落榜了,又被捡走了,应该抓住这次机会。你说呢,妈?”

  翟明翠有点心动,大儿子和大儿媳妇说的都在理。本来说要去棉纺厂的,可棉纺厂就不累了?那里的活并不轻松,可能还不如酒厂的活好干呢。而且就像德福说的,招女工肯定就有女工的用处。棉纺厂几乎都是女工啊,德凤扔进去就看不见了。酒厂男工多,说不好,对她还是有好处的。

  “其实也是,本来想着去棉纺厂,所以才让大儿媳妇去探探消息,可棉纺厂的活也不好干啊。流水线工作,一站就是一天,可能还真的不如酒厂。”翟明翠自言自语,慢慢思量。

  “妈,我觉得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德凤。咱们在这里商量一点用都没有,还是问问德凤,看她的意见吧。”邵女道。

  “问德凤?”翟明翠压低了声音,连忙摆手,“不能问,不能问。”

  “为什么?”德福有些急躁,很明显不想再继续管这样的问题。

  他自认为了这个家兢兢业业,从十八岁那年失去父亲开始,他就担负起夫妻的责任。这些年来,他没有让这个家缺衣少食,还供弟弟妹妹都读了书,他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的工作,又不需要德凤为这个家贡献什么,是她落榜后的救命稻草,她自己的事,为什么不赶紧伸手抓住?

  可德福不明白,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怎么会懂得食物的珍贵?

  “她肯定不去呀。”翟明翠想了想说,“这样,晚上我做做她的工作,明天,明天一早咱们再说。”

  卧房里,张德凤盘腿坐在床上,呆呆看着窗外。

  张东东自然不知道姑姑是怎么了,坐在德凤旁边,也学她的样子,盘上腿,瞧着外面。

  可张东东的小腿短而胖,盘了半天,重心一直不稳,老是歪歪斜斜的。

  “你看什么呢,小崽子?”一直没说话的张德凤突然问。

  “那你看什么呢,张德凤?”张东东问。

  张德凤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发火,眼睛直直看着外面,“没看什么,我就是在想。”

  “想什么?”张东东歪着小脑袋看着张德凤。

  一放学,张东东看见来接她的人是叔叔,就知道,家里肯定有什么事。

  否则雷打不动,都是奶奶来接。

  立刻问了一句,张德柱就说了。

  虽然张东东不明白什么酒厂不酒厂的,但她知道,肯定是件大事。而且,看样子,张德凤应该是不开心了。

  因为如果不是大事,是件开心的事,奶奶也会来接。

  张东东拔腿就往家里跑,德柱在后面猛追,喊她别跑那么快。

  不跑快是不可能呢,姑姑有事了,东东一定要在。

  所以,在大家坐在堂屋里研究这些那些大事的时候,张东东就溜到了张德凤旁边,陪着她坐下。

  先是发呆,然后还是发呆,到了最后,依然在发呆。

  张德凤就那么盘腿坐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酒厂里的酒好不好喝。”张德凤缓缓道。

  “是你要去上班的酒厂吗?”张东东立刻问。

  “嗯。就是那个酒厂。”张德凤说,“你知道酒是怎么做成的吗?”

  “不知道。”张东东摇头,“我妈妈不让我喝酒。”

  “你当然不能喝酒,你还是小孩子。”张德凤想了想,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反正,是粮食酿的。”

  “那你去酒厂上班吗?”张东东问。

  “我还在想一件事。”张德凤没有回答东东的问题。

  “什么事?”

  “我在想,如果我酿出了酒,我爸爸如果在的话,他会不会喜欢喝。不对,不能是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还要往后。我在想,如果我爸爸在的话,他会让我去酒厂上班吗?”

  张东东不知道张德凤的爸爸是谁,她从来没见过。

  她只知道张德凤的妈妈就是自己的奶奶。

  “那你爸爸不在,你可以问妈妈啊,也就是我奶奶。”张东东建议道。

  张德凤突然就笑了。

  她一转头,眼睛笑得弯成了一条缝,看着张东东说:“你可真是个聪明蛋!”

  东东也没看清她姑姑是怎么从床上蹦下去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时,张德凤已经跑出了卧房。

  张东东跟着跳下床,鞋也没穿,跑到门口就停下了。

  她看着张德凤,站在堂屋正中间,和她一样打着赤脚,两人袜子都脱了,光脚站在水泥地上。

  地面冰凉凉的,好像在刺激着张东东的感官。

  小小的她,还不明白大人们的故事,更不明白大人们的决定。

  可她知道,姑姑张德凤此刻和她一样,脚底凉凉,可心里热热。

  “妈,大哥,大嫂。”张德凤站在大家的目惊口呆中,笑了:“我去,我去上班!”

  “和你说了,你也不看看去。”张德柱对魏橙花坐在小卖部里嗑瓜子这件事十分不满,橙花工作这事,一家人都在后面商量,就她不去。

  魏橙花窝在邵女常坐的圈椅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抓一把瓜子开始嗑起来。

  “哎,你一会儿给大嫂那个钱箱里塞一毛钱啊。”橙花对德柱说,“我吃了一毛钱的瓜子。”

  “你怎么知道是一毛钱,不是两毛的?”德柱白她。

  “大嫂都是用那个小碗盛,一平碗就是一毛钱,你信不信,我抓的这一把,五毛钱都不到。”

  魏橙花一边嗑一边低头找东西,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最后在小隔间门口看见了,便说:“德柱,你去把那个小凳给我搬过来。”

  魏橙花顺手一指,继续说:“我看大嫂总是坐在这里,然后双脚搭在凳子上,看起来很舒服。我也试试。”

  德柱赏她一个最绝的白眼,动也没动,顺手也抓了一把瓜子,“这就够一毛钱的了。”

  “你快去搬。”魏橙花隔空扔德柱一个瓜子皮,瓜子皮没扔过去,半路就落下了。掉到地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你给我搬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橙花痴痴地笑着。

  “行!”张德柱站起来,走过去搬了凳子。

  “哎哎,给我放脚下,对,我要搭上去呢。”

  魏橙花把双脚放在小凳子,顿时觉得轻松好多,笑着看向小凳,“这不错,等我也在电影院的售票处放一个,正好搭脚。”

  “哼。”德柱就笑了,“屁事挺多。说吧,什么秘密。”

  “一个天大的秘密。”魏橙花看着他说,“你相信我,你如果听了,肯定会跳起来!”

  “那你说啊。”

  “不行,我要一会儿再说。”魏橙花挑了挑眉,十分得意。

  张德柱无奈,嗑了一会儿瓜子,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不对啊,你不是晚班吗?怎么这时候就下班了?现在有十点了?”

  “没有。”魏橙花道,“我没去上班。换班了。”

  “没事干换班干什么?”张德柱道。

  “去了趟医院。”

  张德柱立刻就笑了,哈哈哈地,说:“魏橙花同志,你也太没出息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在你妈那里吃了顿饭,吃吐了。哈哈哈哈,你太不给我面子了,怎么,我张德柱没钱给你买肉?让你回一趟娘家,就吃吐了?”

  “滚滚滚。”魏橙花踢了一下脚凳,“你才吃吐了呢。”

  “就那大肥肉片子,你也能下得去嘴。”张德柱想着就打了个颤儿,“还铺了一碗!”

  “不用你能,张德柱,你可劲儿说吧,看你一会儿会不会跪下来叫我祖宗!”

  魏橙花话刚说完,就看见大哥大嫂来了。

  邵女见她坐在自己的圈椅上,跟真的一样,想起自己平时就是这么坐的,就想笑,“橙花,这椅子挺适合你的。”

  “是不是,大嫂!”魏橙花一只手滑过去,就觉得这圈椅坐得是真舒服,尤其是椅子上绑了垫子,下面后面都有棉垫,坐上比沙发舒服。沙发就太软了,坐得时间长了,很累。

  “我也得让德柱给我整个这椅子。”魏橙花继续道,“真舒服。”

  张德柱且不理她,看向德福,“大哥,咋说的?”

  “去上班。”张德福道,“刚刚说了,明天一早去报道。对了,德柱,厂子有点远,你明天一早送她过去吧。先去趟趟路,再说。我这腿也不能骑车,要不然,我就送了。”

  “好,我去送就行。”德柱问,“你知道在哪里吗?”

  “知道,一会儿我给你说路。很好走,顺着前面那个大路一直走就到了。就是有点远。路倒是很顺。”

  魏橙花不太明白,当初考上了酒厂不去,怎么这时候又去了?

  她有点烦,想着要怎么对领导解释。

  可一想到自己怀孕的事情已经确定了,心里又释然了。

  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是个孕妇了,不能生气。

  管她上不上班,在哪里上呢,和她都没关系。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你看你,还不起来!”张德柱去拉魏橙花,“大嫂都来了,你还不让位子,让大嫂坐。”

  “哦哦哦。对。”

  魏橙花慢慢起身,屁股刚离开圈椅,就被张德柱拉起来了,催促道:“你快点吧,看那屁股沉的!”

  “你!”魏橙花瞪着德柱,“你也去给我整一个圈椅。”

  “还用整?堂屋就有一个。”德柱说,“你敢坐吗?”

  本来堂屋是两个圈椅,一对儿,摆在四方桌两边。

  一个是翟明翠的专用座椅,常年只她一个人坐,就连张东东都不敢抢。还有一个,就摆着。应该说是张成文的,可张成文没了,这椅子就空了。

  孩子们从小到大都坐马扎和板凳,没人碰过。

  后来知道邵女怀了三胞胎,且肚子越来越大,翟明翠就让德福把另一个圈椅搬到小卖部,让邵女坐着。后来又给加了坐垫,这才成就现如今的样子。

  张德柱说的另一把椅子,就是翟明翠常坐的。

  他本意是将橙花一军,想让她收敛一下,顺口说了出来。

  可橙花就笑了,冲德柱挑了挑眉,“敢!”

  “能死你!”张德柱先走了,“大嫂,对了,刚刚我们吃了瓜子,钱放钱箱里了。”

  小两口走了,张德福立刻让邵女坐下,“今天的盘点我来做,你歇着。做完咱们就关门吧,这天越来越冷了,晚上来买东西的也少。”

  邵女看看时间,刚刚七点钟,说:“再等一等,八点关门。”

  张德福不知道为什么要故意卡到八点,想着做完盘点也差不多这个点了,就说:“行,一会儿你先回去休息,我来看到八点。”

  张德福把钱箱子打开,各种面额的钱都放在一起,整整齐齐的摆好了,一小摞一小摞的。

  还有硬币,一个个也叠起来,像叠罗汉一样,越垒越高。

  张德福都弄整齐了,然后一笔一笔往本子上记。

  看着钱就不少,可真的算出来,才知道具体数目。

  张德福越算越不明白,转头看向邵女:“昨天没盘点吗?”

  邵女明白他的意思,自从开店,张德福就不知道每天邵女能赚多少钱,今天第一次算,看着那金额,也吓一跳。

  “盘了。”邵女说。

  “那今天一天就卖了这么多钱?”张德福惊讶道,“不少啊。”

  “不用管营业额多少,利润少的可怜,所以,不咋赚钱。”

  德福有点怀疑,看着邵女,“真的?”

  “嗯。”邵女笑了,“你快弄吧。”

  “你说德凤能干好不能?”张德福心里揣着事,总是不能消停,“她那么没长性,又是她不喜欢的酒厂,就算现在答应了,以后能不能干长还不一定。”

  “那就看她自己了。”邵女说,“咱们都把她当大人看,其实德凤也就十七岁。”

  邵女想了想,自己亲弟弟都二十了还是那副样子,更别说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了,“也不过是个孩子。”

  “也是。”张德福手停了一下,“我也是十七上班的。当去煤厂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不过还好,当时有咱爸……有咱爸在一旁教着,他走的时候,我上班有大半年了,正好是个冬天……”

  往事不可追,德福说着说着就不说了,低下头继续写自己的账。

  邵女顺手从旁边拿起一本书,这次是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

  书刚拿到手,才看了几页,邵女就被深深吸引了。坐在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拿书。

  张德福听到翻书的声音,停下笔看她。

  这一段时间,德福感觉邵女慢下来不少。

  以前的她虽不爱说话,可经常性的急躁。对于没有做完的事或者即将要做的事,总是提心吊胆。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就是存不住事。事情会隔在她心里,一直反复戳她,叫她,让她不能安生。

  可现在的邵女,坐在那里看一本书,喝一杯水,完全没有了以往的焦躁。不管什么事情,她都不怕。也不再忧心。

  这个世界对于她,好像天边的浮云。

  永远离她远远地,哪怕某一天忽然乌云密布,倾盆大雨,张德福都觉得,她会信步走在雨里,也不躲也不赶。

  “这书好看吗?”德福突然问。

  “好看。”邵女抬头看他,“记完了?”

  “还差一点。”德福说,“我刚刚看了后面隔间里,存货不太多了。是不是又要进货了?”

  “这周末该来送货的。”邵女道,“隔一周来一次。上周末已经把进货单交上去了。”

  “哦。”

  德福看看日期,这日子过的真快,再过一周就到月底了,他的石膏可以拆了。

  要走的话总是要说的,德福思虑很久,就想着等拆了石膏再说。

  反正拆完石膏也不可能立刻就能走,还要等个十天半个月。

  工厂的事也要交接一下,一大堆呢。

  想到工厂里的事,今天北京那边来了电话,技术科的主任说自己绝对回不来,身子不能再坏了,要坚持在北京治病。

  厂长长吁短叹的,说听那意思,是不会回来了,直接办了内退,退休养病去了。

  技术科的主任不回来,厂子里就缺了人。而且这位置可不好提,到哪里找对机械什么都懂的去?

  厂长思来想去,也就德福了。

  他特意把德福叫来,聊了半天,意思就是让德福接了技术科主任的位置。

  从小队长到技术科主任,这是一次质的飞跃。

  不但不需要下井,还可以升官,在本市工作,和家人在一起,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可张德福委婉的拒绝了。

  他也说不上在厂子里不好,可他更惦念队上的人。

  那是他从十八岁开始,就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

  在他眼里,那不仅仅是工作,而是他生命的延续。

  而且,只有在井队里,他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感觉张成文还活着。

  他想走,想回井队。

  第一道难题,不是厂长,而是邵女。

  张德福慢慢记完账,又坐着等了一会儿,两人都没说话,他静静坐着想心事,邵女则捧着书在读。

  一直到一串车铃声响起,几个姑娘骑着自行车从小卖部门口经过,邵女才合上书,对德福说:“咱们关门吧。”

  关了店门,两人穿过院子。邵女走的很慢,夜里院子里黑洞洞地,张德福扶着邵女,经过德柱他们房间时,就听到一声响亮的“扑通”声。

  邵女和德福都停下脚步,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德柱的声音在房间里、在院子里、甚至在整片天空中飞翔。

  一声大叫:

  “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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